头上总是顶着一个卡通熊猫的赵半狄(Blog)在法国巴黎举行了一场“熊猫时装秀”,他以熊猫造型为贯穿元素,表演了一组中国社会各阶层人物时装秀,包括了民工、三陪小姐、追星族、乞丐、同性恋、网络红人、法官等“最鲜活、最现实”的33套时装。4月2日,赵半狄在新浪发表博客称,数千网友留言骂他向洋人摇尾乞怜,赵还转贴出网友总结的骂他的6条理由。而在一片骂声之中,也出现了微弱的为他辩护的声音。(4月5日《现代快报》)
赵半狄与模特
笔者不懂艺术,更不懂时装艺术和行为艺术,因此,“熊猫时装秀”的造型在笔者属于“不可言说的东西”之类,只有“保持沉默”。不过,笔者倒还真佩服国人在“爱国主义”与“民族主义”方面丰富的想象力,居然能在这些造型中读出 “国家的尊严”、“民族的败类”、“崇洋媚外”、“侮辱了熊猫”、“丢尽了中国人的脸”、“揭祖国伤疤的方式讨好外国人”、“表面上是自曝家丑,骨子里是汉奸的献媚”等等如此多的意义来。然而,所有这些声音却又是如此地整齐划一,只不过是同一 “宏大叙事”的不同变体罢了——这同时也见出了国人想象力的极端贫乏。
虽然不懂艺术,但笔者却知道艺术具有“召唤结构”,它的意义是作者与读者在某一具体的时空背景中共同建构的,充满了不确定性。最常见的说法即是“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。而且,即使对于同一个人,在不同时间或场合,对同一艺术品的解读往往都不会相同。就拿赵半狄的“熊猫时装秀”来说吧,如果这次秀不是在法国巴黎举行,而是在中国的某个城市举行,国人一定能从中读出不同——甚至完全相反——的意义来,也许,会将一大堆“爱国”的词语加在上面也说不定。
鲁迅关于《红楼梦》的解读有一段著名的话,即“经学家看见《易》,道学家看见淫,才子看见缠绵,革命家看见排满,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”。在此意义上,我们可以说,当读者在对艺术品进行解读的时候,其实也同时在进行自我建构和自我审视——他们在艺术品中看到了自己的镜像。
国人对“熊猫时装秀”的反应其实就是国人自己的“心理写真”和“心理投影”,与赵半狄创作的本意并没有多大的关联——在这些貌似爱国、貌似自尊、貌似有骨气的声音后面,可以发现我们的民族心理的病态、脆弱、狭隘、虚伪和自卑。一个健康和强大的人,往往比一个虚弱和病态的人更能承受加在他身上的种种痛苦,而一点点风吹草动——如圆明园的兽首和赵半狄的“熊猫时装秀”——都足以威胁到国人的人格尊严、国家尊严和民族身份,引发国人剧烈的情绪反应,这不是病态、脆弱和自卑又是什么呢?
国人的“爱国主义”与“民族主义”其实与他作为个体的人的人格的病态、脆弱、不健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在中国,凡是那些声嘶力竭地叫嚣爱国最凶的人,往往就是那么心理最脆弱,最充满了无能感的人。
于国人,“爱国主义”与“民族主义”其实是“团体自恋”这一心理残疾的外在表现,它是生活或精神贫困、单调、无聊与无能的人获得安全感、纾解自身的生存焦虑并与世界或人关联的一种方式。弗洛姆在《人类的破坏性剖析》一书里说,“它能够使团体里的分子感到满足;尤其是那些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人,特别需要从这方面得到满足。一个人,即使在团体里最可怜,最不受尊敬,都会因为这种团体自恋而获得补偿。他会觉得:‘我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团体里的一分子。我在事实上虽不过是个虫子,却由于我属于这个团体而变成了巨人。’结果,在生活中越是不满足的人,团体自恋就越深。”
鲁迅在《热风·随感录三十八》里称这种爱国为“合群的爱国的自大”,“他们自己毫无特别才能,可以夸示于人,所以把这国拿来做个影子;他们把国里的习惯制度抬得很高,赞美的了不得;他们的国粹,既然这样有荣光,他们自然也有荣光了!倘若遇见攻击,他们也不必自去应战,因为这种蹲在影子里张目摇舌的人,数目极多,只须用mob的长技,一阵乱噪,便可制胜。胜了,我是一群中的人,自然也胜了;若败了时,一群中有许多人,未必是我受亏:大凡聚众滋事时,多具这种心理,也就是他们的心理。他们举动,看似猛烈,其实却很卑怯。”
从上面的分析中,我们可以看出,国人的爱国往往并非真正的爱国,而是戴着“爱国面具”的“自恋”。因此,多有这种“团体自恋”的爱国者,并非一件值得庆幸的事,恰恰是一个国家的大悲哀和大不幸。中国的脊梁和中国未来的希望所在也绝非这些歇斯底里的“爱国者”,而是鲁迅所说的那些“埋头苦干的人”、“拼命硬干的人”、“为民请命的人”、“舍身求法的人”,他们智慧、自由、务实、开放、独立、勇敢,能以批判性的方式介入世界,并向一切可能性敞开,自尊也懂得尊重别人——只有他们,才是偶像的破坏者与新事物的建设者,才能真正承担起推动中国社会进步和发展的历史使命。(宕子)
(责编:李艳)
- 2008-07-04《功夫熊猫》让赵半狄们很受伤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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